无人工厂：灯塔亮了，链主动了

发布时间：2024-01-05 南方日报

　　喜欢科幻大片的人，来到佛山顺德美的洗碗机工厂，可能会以为“走错了片场”。

　　前方，机械臂等各种精密装备，自动锻造、组装着零部件和整机。脚下，放着音乐穿梭的无人AGV小车，搬运着物料和产品。举目望去，像摩天轮一样的空中运输轨道，把时空效率提升到极致。一条条工作指令计划，从调度中心在线发出，通过网络直达设备。

　　这不是巧合。距此仅仅6公里，美的顺德微波炉工厂的“科幻”程度不相上下。它们都是世界经济论坛（WEF）认证的“灯塔工厂”，全球共153家，广东有8家。作为明清时期就以铸铁扬名、如今工业总产值位列全国前五的制造业大市，佛山的数字化转型也走在前面，成为广东坚持制造业当家的一个代表。

　　潮起湾区，“灯塔”领航。从佛山到广深，从珠江口西岸到东岸，一场深刻的制造业数字化变革蓬勃而兴，以新质生产力推进新型工业化，挺起广东现代化建设的产业“脊梁”。

　　挺进“无人区”

　　机械手比人手多，AGV比人腿勤。这是美的顺德洗碗机工厂给人的第一印象。

　　一年多前，美的顺德洗碗机工厂获评“灯塔工厂”，成为佛山第二座、广东第五座“灯塔工厂”。作为全球最大的洗碗机工厂之一，该工厂年产量为600万台，销往全球145个国家。在数字化智能化改造的助力下，该工厂三年内营收提升61%、单位生产成本下降24%、交付时间缩短41%、研发时间缩短30%、缺陷率降低51%、温室气体排放下降27%。

　　“在我们的‘黑灯无人区’，只需要有一个人，坐在调度中心办公室，将订单指令下发到机台，就可以实现全流程的自动化生产，中间不靠人、不靠电话，现场也几乎不需要人的参与。”讲起这个，美的顺德洗碗机工厂数字化项目负责人熊涛很是自豪。

　　制造业始终是围绕着人来进行，“灯塔工厂”通过数字化减少人力的消耗，并不意味着无人。

　　制造过程中许多需要决策判断，以及过于复杂或精细的环节，仍然需要人来完成。因此，制造业的数字化转型内容之一，就是将人的能力、管理和组织方式进行数字化。在美的顺德洗碗机工厂，这样的场景已经成为现实。

　　以质检环节为例。在很多智能工厂，都能听到AI智能视觉质检这个名词，通过人工智能的方式提升质检效率。在美的，做法又再次升级。不仅在最终的成品环节，一些产品和部件可以通过AI检验。在制造组装环节，AI就会记录和识别工人的操作流程，一旦有不符合流程的操作即进行提示。此外，在设备需要人工检修时，检修员可以戴上AR头盔，在远程专家的实时指导下进行工作。

　　美的不只有一个“灯塔工厂”，广东也不只有一个“美的”。

　　2023年12月，世界经济论坛发布最新一批“灯塔工厂”名单，位于广州的广汽埃安入选。其顺应汽车电动化趋势，共部署了40多个第四次工业革命用例，为客户提供超过10万种配置选项，全自动生产线支持混合生产模式，实现生产效率提高50%，交付时间缩短33%，一次验收合格率提高8%，以及制造成本降低58%。

　　至此，中国以累计62家的总数位居全球第一，广东的“灯塔工厂”总数则达到8家，分布在广州、深圳、佛山、中山4座珠三角城市。其中既有美的、广汽这样的本土企业，也有宝洁、富士康这样扎根多年的外来龙头。

　　在有人与无人之间，从效率提升到品质变革，“灯塔工厂”极大地改变了制造业的形态，也改变了制造业里的人。

　　一屏十年功

　　在美的顺德洗碗机工厂的大屏幕上，当小时、当天、当月生产了多少，某个具体订单的排产状态、零部件齐套率、合格率、下线直发率等数据都一目了然，根据需要，还可以调取生成更多相关数据。

　　或许有人疑问，除了“展示好看”之外，这些数据有什么用？

　　历史学家黄仁宇曾经分析，明朝中叶以后的发展逐渐落后于世界潮流，主要原因在于缺少“数目字管理”，即基于精确数据的管理。这一角度，在制造业中也同样适用。2023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强调，以颠覆性技术和前沿技术催生新产业、新模式、新动能，发展新质生产力。制造业的数字化转型，也正是发展新质生产力的内涵之一。

　　屏幕一分钟，台下十年功。美的真正意义上的数字化转型从2012年开始。美的集团企业数字平台应用中心总监周晓玲还记得，此前美的已经有了一定基础，但是各个事业部的数据、流程、系统都不统一，仅核心系统就有100多套、ERP系统有6套，就连出一个报表都要很长时间。为此，美的投入20亿元，开展了以一个美的、一个体系、一个标准“三个一”为标志的“632工程”。

　　十多年过去，美的在数字化上的总投入已超100亿元。美的还提出了“数字美的2025”战略目标，包括业务数字化、数据业务化等，并且量化了业务在线化达到100%、数字驱动运营达到70%、智能化决策做到40%、物联网中台达到10亿级连接能力等具体数字指标。

　　在顺德洗碗机工厂，美的成立了数字化转型办公室，并配置专职IT、OT人员、转型骨干团队共150人，超过300人参加敏捷交付小组工作，建立了10个跨职能的敏捷交付小组，以周为单位快速迭代，累计完成超过100个数字化项目实施。此外，以转型需求和能力模型、人才画像的观察，建立了学习地图，46门课程超过1000培训课时，赋能3000多名数字化人才。

　　广东每一家“灯塔工厂”的成功，无不在于对数字化的长期投入、基于数字化的全面转型。从美的顺德工厂驱车向南约一个小时，就来到世界500强纬创资通位于中山的工厂，这也是广东8家“灯塔工厂”之一。通过端到端全流程的数据驱动，工厂运用数字化管理系统，实现生产全流程的优化管控。其中的智能立体“关灯库房”，备料进度、库存储位、无人叉车状态、急件预警等各项管理数据在一块电子屏上一目了然，也实现运营成本降低26%。

　　一座座“灯塔工厂”，不仅成为广东数字化转型的名片，更示范了在数字经济时代，制造企业需要建立怎样的新型能力体系。

　　“大塔”带“小塔”

　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。“灯塔工厂”的光亮，因着同行者的增多，而更加耀眼。

　　2023年1—11月，广东省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3.70万亿元，同比增长4.0%。广东制造业如此巨大的体量，不仅有一家家“灯塔工厂”、一个个产业龙头，更重要的是背后的产业集群。《广东省制造业数字化转型实施方案（2021—2025年）》提出，推动超过5万家规模以上工业企业运用新一代信息技术实施数字化转型，带动100万家企业上云用云降本提质增效。

　　在2023年发布的广东首批战略性产业链“链主”企业名单中，美的成为家用制冷设备、厨卫电器、生活电器三个产业链的“链主”，旗下库卡还成为工业机器人产业链的“链主”。带动上下游企业数字化转型，是“链主”企业要完成的一项使命。

　　“作为‘链主’，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将供应商通过数字化平台连接在一起，促进他们转型。除了供应商，我们还会向家电行业推出解决方案，让那些有转型需求的企业能够获得便利。”美的集团副总裁兼CDO、美云智数董事长张小懿说。

　　美云智数是美的对外进行数字化赋能的载体之一。美的顺德微波炉、美的顺德洗碗机两座“灯塔工厂”，都属于厨电产业集群。通过进销存云、寻源云、生产协同云、品质云、追溯云等产业链多领域的云工具，美的厨电部门与美云智数联合，推动产业集群数字化转型。据测算，已实现了供应品质协同效率提升50%，供应商库存呆滞下降26%、交付准时率达95%等阶段性成果。

　　在珠江口东岸，“灯塔工厂”发挥的作用同样巨大。2023年1月，工业富联深圳观澜工厂入选“灯塔工厂”。工业富联不仅在深圳为自己打造了两座“灯塔工厂”，而且还将数字化能力对外输出，将中信戴卡秦皇岛项目打造为“灯塔工厂”，其“灯塔经验”加快迈向市场化、实现跨行业复制。中小企业数字化也是工业富联的关注点，其“灯塔领航者计划”计划为1000家制造企业导入数字化技术应用，通过平台为5万家中小企业提供产业与技术服务。

　　对于一家家企业来说，数字化提升的是自己的效益。对于一个集群、一个区域来说，则可以说在更深更广的维度上，推动了技术融合应用、数据价值挖掘，提升劳动力、资本、技术、数据等制造业全要素连接水平。

　　2023年11月，工信部和财政部公示第一批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试点城市，深圳、东莞两市成功入选。第一批试点期为两年，试点期内共可获得最高不超过2.5亿元的中央财政定额奖励，助力两市打造一批数字化转型“小灯塔”企业，通过示范带动、看样学样、复制推广，引导和推动中小企业加快数字化转型。

　　如果说制造业数字化是一场浪潮，那么现在潮头已经来到了广东，尤其是珠三角。在一座座“灯塔工厂”的领航下，一个更具“科幻感”的广东制造业正在成为现实。